宋志国父亲的酒壶

告别父亲那天,当我伸手去触摸父亲五指抓曲的,被冻得冰凉透彻的右手,我忍不住泪流满面,瞬间思绪涌动,想起了父亲的那个酒壶……

那是父亲冬天可以用来取暖的酒壶,容量约贰百五十毫升,壶身略细且短,正好可以塞进父亲残疾胳膊的袖筒里。每到冬天,父亲叫我帮他往空酒壶装满热水,有时他也自己装,然后塞进右手袖筒。这样可以温暖他那只因血脉滞缓,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的残疾寒肢。年复一年,那只酒壶陪伴父亲度过了几十年漫长的隆冬。

说是酒壶,医院给病人输液后剩下的那种空玻璃瓶,瓶口有个橡皮塞子,盖好瓶塞后水就溢不出来。瓶子的容量有半斤和一斤的两种。那个年代,不少病人将输液后的空瓶,拿回家洗净后,装个酱油醋什么的,既方便又反复耐用。平日里,父亲就是用它来盛酒,到了冬季,装满热水,白天捂胳膊,夜晚暖被窝。

父亲生前很喜欢喝点酒的。上世纪的父辈们,各家的孩子都挺多,社会物质普遍匮乏,农村的条件就更差些。父亲的家也是如此,他虽说有点微薄的工资,但我们兄弟姊妹四人,加之母亲肺病常年抓(吃)药,家里的生活也是非常的不济。饮酒不像现在的人想喝就喝点,当时可没这么随意。有时候父亲可能实在是馋极了,便说:三儿,给我去代销店严德深那里赊半斤酒(酒是山芋酿造的,每斤仅八毛一分钱,故称苦老八),告诉他等我去巢县领工资时再还他。严德深是公社供销社驻大队代销点的售货员,跟父亲很熟,赊酒账或日用食品也是常事。父亲有工资收入,老严他不怕父亲不还。我接过酒瓶,飞快地就把酒打了回家。看着父亲用嘴吮吸着酒杯,时而还发出哨般的声响,特别的惬意。时而他又用筷子醮点让我一尝,苦辣的味道迫使我直吐舌头。

父亲晚年进了城,早年的那种用输液瓶盛装的酒壶也已淘汰,到了冬季他的残肢用上了毛皮的护套,夜晚入睡可以用电热毯或空调取暖了。但父亲的生活却更加的俭朴了,俭朴到“一贫如洗”的程度,连住院费都得由我去垫付。但对他的子孙出手大方,能大方到“倾家荡产”的地步。平时假日,我带上稍好一点的酒去看他,他反而倒是舍不得喝了,嫌太贵浪费。因此,我常把酒拆散分单瓶给他,免得他送人或换些便宜的酒,或又干脆当面打开瓶盖,“逼”他必须自己喝。当然晚年父亲的酒量,只能饮一点点了。

摸着父亲冰冷的手,我在自责:我的老父亲啊!你一生宁愿苦着自己,却只想着儿孙。可今天我与您最后的告别,怎么就没想到,给你带上你的那种输液瓶式的酒壶,那个曾经陪伴你多少年沧桑岁月,给你多少个寒冬里温暖的酒壶呢!

倘若此时,我再用它盛满老酒,装满热水,伴您一路西行该多好啊!

最忆是巢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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