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朝时期,在洛阳城内有一户富裕人家,当家的叫刘成,原本是猎户出身,后来在岳父的帮扶下,当街开起了商铺,过上了富足的生活。
刘成自幼家境贫寒,父亲很早就过世了,留下他和寡母相依为命,为了养家糊口,只能跟着叔叔上山打猎。
眼看他长到18岁,到了娶妻婚配的年龄,却迟迟没有对象。母亲四处求人,不过媒人嫌弃他们家里太穷,并不放在心上。
在镇上,有一位王员外年过50,家里经营着一家布行,生活富足,偏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,小名叫做玉娘。
这个王员外年事渐高,内心的忧愁也越来越重,一是怕女儿嫁人后,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,二是身上长着疥疮,方圆几十里的郎中都治不好。
王员外发作时浑身瘙痒难受,痛不欲生。为了治病,他放出话来:谁有办法为我根治此病,我就把女儿嫁给他,不要他一分彩礼,还赠送一半的家产。
这王员外还有一个爱好,就是喜欢各种野味,刘成经常进山打猎为了多换些银两,他常常拿着最新鲜的猎物,送到王员外府上。一来二去,他和王员外的管家混熟了,也知道了王员外的病症和许诺。
那一日,母亲又在念叨他成不了亲,刘成忍不住说道:“这成亲也容易,而且不用花一分钱,只要会治病就行。”
他本是随口一说,母亲却赶忙问他:“治什么病,给谁治病?”
刘成把王员外的事讲了一遍,不料母亲一拍双腿,兴奋地说:“成儿,你就等着娶媳妇吧,这病,为娘能治!”
“你能治?人家都请多少大夫了,个个都不敢保证药到病除呢。”刘成觉得娘是想媳妇想疯了,信口开河。
“你别不信,娘还未成亲时,村上有个人得了类似的皮肤病症,是你外翁用药治好的,而且再未复发,我听你描述,对那王员外的病也有几分把握,不妨一试。”
刘成听母亲这么说,次日,他就按照吩咐买齐物品交给母亲。两日后,等他从山上打猎回来,母亲交给他一个小瓶、一盒药丸。
他把小瓶打开一看,里面装着黑乎乎的油状液体。
“成儿,这就是娘熬好的药。你交给王员外,不出一月,病就能好。”母亲说道。
“这是什么……”刘成半信半疑,这能治病吗,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听母亲的话,把药交给王府的管家,还按母亲的嘱咐,仔仔细细地交待了如何使用。
一周后,刘成正在家中歇息,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问:“大娘,请问刘成是住在这里吗?”
刘成出来一看是王员外的管家,赶紧把他请进房内就坐。
管家这次来,竟然是来道谢的,他说王员外涂过药油后果真好了许多,眼看药丸即将吃完,想再来取一些。
刘成不敢置信地看向母亲,只见他娘却格外淡定地说:“这药丸,我明日就配好,不知王员外的诺言是否当真?”
管家哈哈一笑,说此话当真。
等管家走后,刘成赶紧问母亲这药里到底有什么玄机。
母亲轻描淡写地告诉他,王员外的疾病,看似是皮肤病,却和他的生活习惯有很大关系。药油乃是鸡蛋黄熬制而成,对皮肤瘙痒有奇效;药丸只不过是普通的五谷杂粮蒸制而成,可以丸调理脾胃,能减少发病。
不出一个月,王员外竟然痊愈了,他心情也格外舒畅,特意让管家把刘成叫到跟前,细细询问。
等他见了刘成,看这小伙子身高七尺、体貌端庄很是喜欢,心下也有了主意:把他招为上门女婿也挺好,将来可以为自己养老送终;而且看他面相敦厚,想必也不会亏待了玉娘。
第二年,王员外就为刘成和女儿玉娘举行了婚礼,并送给刘成一半家产,还把家里的布行交给小夫妻来打理。
有了这些财产,刘成便不再上山打猎了。他接手岳父的布行后,除了原来经营的各色布匹,还特意加上了一项:动物毛皮。
有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,特别喜欢用飞鸟、狐狸、獭兔等动物的皮毛做服饰,这可比普通的布料昂贵百倍。
现在自己虽然不再亲自打猎,但有很多熟识的猎人,可以从他们手里收购毛皮再加工成服饰,然后高价卖给有需要的人。
自从布行加入这些珍稀毛皮后,的确吸引了不少新的有钱顾客。
只是刘成和王玉娘成亲后,玉娘的肚子多年不见动静。
这时候刘成年纪大了,也曾动了纳妾的心思,不过碍于岳父的威严,一直不敢说出,于是四处寻思,为夫人调理身体。
刘成30岁那年,玉娘终于才生下一个儿子,刘成宝贝得不得了,给儿子起名为刘家兴,取家族事业,兴旺发达的意思。
刘家兴在父母的呵护下,很快就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。此时刘成一家也已从乡下王员外家搬出来,在洛阳城内建了高宅大院,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。
有一天,玉娘叫来刘家兴说:“兴儿,我昨夜从噩梦中惊醒,梦到你外翁(外祖父)身患重病,我实在不放心。你爹爹生意忙碌,你陪娘亲走一趟,去外翁家看看吧。”
刘成一想,外翁住在乡下,可比自家有意思多了,于是赶紧收拾妥当,和母亲回娘家去了。
玉娘是个贴心的女儿,她每天亲自煎药,过了十日有余,父亲病况好转,脸色慢慢红润起来。
母亲照顾外翁,刘家兴却不用做什么,才几天就逛遍了大院的角角落落。
这一天,刘家兴正在院子里逗鸟,忽然看到两个家丁走到院墙一个角落处,推开一扇小门走了进去。
这个小门隐蔽在一棵大树后面,他在院子里玩了这么久,竟然从未发现。他看家丁拿着锄头,好奇跟着他们进了小门。
一进去,他大吃一惊,原来这里面竟然是个小院,里面长着各色花卉,还有几株果树。
当下正值春季,花朵们争奇斗艳,刘家兴十分兴奋,因为从来没听母亲和外翁说过这个小院?他拉着一个家丁,兴奋地打听起来。
家丁却支支吾吾,问了多次,才说出实情。
原来20多年前,王员外买回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收做小妾,她就住在这个院里。不过,据说那小妾原本有心上人,她父母嫌弃对方贫寒,把她高价卖给了王员外。
后来小妾抑郁而终,小院从此也就荒废了。说完,家丁们就走到一株枝繁叶茂、花朵如碗口大的芍药跟前,抡起锄头,就要刨下去。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”刘家兴赶紧阻止。
“你看这花,主茎粗壮,花香清郁,一定是生长了很多年,为什么要刨掉它呢?”刘家兴不解地问。
“哎呀,小少爷,我们是受老爷吩咐,你赶紧让开,别让锄头和刀伤到您。”家丁喊道。
“不行,外翁就算不喜欢,把门一关,不来看就行了。”刘家兴继续阻止道。
“小少爷,老爷这场大病,差点没了性命。前几日家中来了一个道人,说是因为后院有花妖作祟,要是不连根拔起,还会再害人的。”家丁着急地说。
“一派胡言,花儿还能成精?再说了这么美的花,就算成了精,也不会害人。你们先别动,我去求外翁,让他留下这些花。”刘家兴说完跑去找外翁了。
王员外一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,赶紧问是怎么回事。
刘家兴眼珠一转,说道:“外翁,我相中了家里一样东西,他们说你不愿意给我。”
王员外一听,来了脾气:“谁不知道你是我最疼的小外孙啊,别说一样东西,十样、八样,只要你相中的,外翁都会给。”
刘家兴就把芍药的事说了一遍,然后央求道:“好外翁,那么好的花,砍掉多可惜呀。夫子都念过诗‘芍药承春宠,何曾羡牡丹’,我看呢,牡丹花也没有芍药开得大、开得艳,你别让人砍它了,等我回家的时候,把它带走,种在洛阳的院子里,好不好?”
王员外想了下也就答应了。
转眼间,刘家兴和母亲住了已经月余,等外翁完全恢复健康,他们就要回家去了,外翁信守承诺把那株芍药花送给了他。
回到家中,刘家兴把芍药花种在了自己房间的窗前,闲来无事就能去欣赏一番。
一晃又过去了两年,不过这两年里,却发生了很多事情。母亲玉娘染上了头疼病,发作时头痛欲裂,便没有心思打理家中的事务,全部交给了一个叫胡春儿的大丫鬟。
没想到,胡春儿竟然被父亲刘成看上,不顾母亲反对纳做了小妾,还让大家叫她二夫人。
胡春儿从丫鬟到夫人,原来温柔大方,处处听玉娘的安排,现在受到刘老爷宠爱后,完全不把玉娘放在眼里。
当着老爷的面,她哭诉抱怨夫人嫌弃她笨手笨脚、说她狐媚勾人;背地里,又暗戳戳地指使小丫鬟给夫人倒凉茶、送剩菜剩饭。
玉娘不堪受辱,头疼病发作得更频繁,最后竟然不治而终了。
刘家兴扶着母亲的灵柩,哭得昏天暗地;另一边,胡氏却兴高采烈、名正言顺地做起了一家之主。
时间一晃,刘家兴长到了18岁,城里的媒婆争着要给刘老爷介绍一个满意的儿媳妇。
不过媒婆介绍的,没等刘家兴见面,都被胡氏推了回去。
她对刘老爷说道:“我们刘家,虽称不上豪门望族,但也是富贵的人家,家中就这一个公子,可不能马马虎虎结亲。”
刘老爷被这个年轻貌美的二夫人迷得不知东西,但刘家兴心里清楚,他这个继母心里可打着如意算盘,
只是胡氏这么说,也正中他的下怀。因为,他的心中也住下了一位佳人,媒人们所介绍的那些都看不上。
说起他和这位佳人的相遇却是在梦里,那天,夫子给他布置了一篇文章,他苦苦思索,却无从下笔,迷迷糊糊之间看见窗前站着一位女子。
这女子身形窈窕婀娜,上身穿着粉红的衣衫,下身是葱绿的长裙,娇而不艳,媚而不俗。
女子扭过身来,冲他微微一笑,他看得目不转睛。
这时,女子轻轻屈膝道了个万福,轻启丹唇道:“公子可是倦了?我来为你冲盏新茶吧?”
说完,她就聘聘婷婷地走进屋来,伸出芊芊玉指,为刘家兴泡了一盏花茶。
刘家兴喝完茶神清气爽,于是拉着女子坐下问道:你是谁?怎么之前从未见过?怎么来到我家里的?
女子没有理会。却是突然说道:“多谢公子的搭救之恩,有缘再会。”
刘家兴不知道这谢从何而来,着急地拉着女子想多问几句,突然腿一抖,像飘在云端一般。
原来这是一场梦,他伏在书案上睡着了,他四处张望哪有什么女子,只有窗外一朵盛开芍药花,粉红花瓣层层叠叠,如婷婷的美人一般,玉立在绿叶之间。
自从做了这场春梦以后,他暗暗有了主意:一定要找到这名女子,和她结为夫妻。
端午节前,刘家兴听父亲的安排,去自家布行里查看。正低头算账,忽然听到一个声音:这样的花布,请来三尺。
熟悉!他立即抬头,眼前的姑娘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,不仅相貌,连发型、服饰,都和梦中一般无二。
刘家兴恨不得一下子翻过柜台,拉着姑娘的纤手诉说衷情。可姑娘对他却似毫不相识,没有一分一毫的亲近之意。
等姑娘出了门,他马上跟了出去,一直跟到一处宅院前,眼看姑娘进了门,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,转头交待身边的小厮刘安:“赶紧帮我打听下,这户人家姓什么,是做什么的,姑娘可曾婚嫁,若是没有,我就请父亲来提亲。”
苍天不负有心人,刘安很快就把这家人的底细查探清楚了:那女子是一位花农的外甥女,因为父母双亡,来投靠他生活。
刘家兴立即找父亲说了这事,央求他找媒人提亲。继母胡氏听说只是个无甚背景的普通女子,破天荒地也应允了,还选了娶亲的良辰吉日。
成亲的第二天,新妇需要早起去给公婆敬茶。刘家兴看着新婚妻子紫玉,目光舍不得移开。
“娘子,把你迎娶进门,我怎么犹如做梦一般,你快来掐我一把,看看是真是假。”刘家兴满面春色地说。
紫玉羞怯地一笑道:“夫君,什么样的梦境能够如此逼真。快点起身吧,我们莫要误了时辰,让公婆责怪。”
一听妻子提到公婆,刘家兴心里也捏了把汗。继母胡氏不是个省油的灯,以她的个性,能容新妇进门已是意外,今天见新人,不知道会不会故意刁难。
刘家兴带着妻子步入正屋的大堂时,刘老爷和胡氏正在吃饭。见他们进来,二人并未抬头,
胡氏不阴不阳地说:“老爷,昨日替家兴操办婚事,你辛苦了。我可听下人们都说,老爷年事已高,这少爷成了亲,日后咱们这刘家,要多仰仗少爷呢。”
刘老爷哼了一声,很是不满。
紫玉屈膝问好,又接过旁边丫鬟准备好的清茶,敬给二人。
刘老爷接过饮了一口,胡氏伸手去接时,手却一抖,茶盏啪地掉在地上。
“哎哟,烫死我了!”胡氏大声吆喝起来:“老爷你看看,这哪有点新媳妇的样子,第一天敬茶,就用热茶烫伤婆婆。”
“胡说,紫玉怎么会烫伤你,我明明看见,是你接的时候,故意松开了手。”刘家兴替妻子打抱不平。
“住口,谁教你顶撞父母的。”刘老爷厉声呵斥。
等敬完茶,胡氏说让紫玉留下,她要把家中事务向儿媳妇交待。刘家兴刚想拒绝,紫玉轻轻拉了下刘家兴的衣襟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
胡氏名为交待事务,实则就是拿乔,她让紫玉跪着,故意东拉西扯。
紫玉低头不语,听得认认真真,最后胡氏看她唯唯诺诺,才摆摆手放她离开。
等出了门,刘家兴仍在外面等候,心疼地说:“娘子,让你受苦了。”
“夫君,我既嫁入刘家,自然要温良恭让,孝敬公婆,这些不算什么,不过……算了,夫君不用挂虑,我自有分寸,一定尽力保护你的周全。”紫玉说道。
“保护我的周全,哈哈,娘子,我堂堂男儿,怎么能让娘子保护呢?”
刘家兴以为紫玉在调笑,他并没注意到,妻子的眼神里,闪过一丝不安。
成亲后,刘家兴除了陪妻子就是专心读书,他已经答应了妻子,要进京赶考,将来金榜题名。
然而,最近家中却屡遭不幸。先是院子里一个丫鬟打水时,不小心跌落在水井里;接着一个小厮起夜时,竟然被一个东西冲撞,摔断了一条腿。
官府派人前来查勘,最终没找不到有外人加害的证据,只能判作意外。但下人们受了惊吓,闹得人心惶惶。
没多久刘老爷腹胀如鼓,吃不下饭,连店铺生意也顾不上打理了。
这时,布行掌柜来向刘老爷告罪:他们高价从猎户手里收了几条狐狸皮不翼而飞了,店里定制的一匹极品丝绸,也被咬出了几个大洞。
刘老爷一听,吓得几乎从病床上掉下来。换做平时,损失这些布料无甚大碍。但这一批货,却是伊王要为老王妃生辰做贺礼用的,要是惹得王爷大怒,砍他脑袋都有可能。
刘老爷急火攻心,病得奄奄一息,想要把胡氏和儿子儿媳叫到床前,交待后事。
不过,胡氏却没有前来,下人回禀说,有一位妇人来请夫人出去游玩散心。
刘家兴从父亲房间里退出来也很发愁,紫玉却不慌不忙地说:“洛阳城中猎户数人、布行两家,夫君何不令人带足银两,尽快再去寻找相似之物;另外也备一份厚礼,送给王府的管家,他是王爷信任的人,如果能从中帮忙周旋,问题自然不难解决。”
刘家兴一听,茅塞顿开,赶紧吩咐人去办了。
紫玉另外还提醒道:“婆母最近出去的次数颇多,说是友人相邀,只怕别有所图。夫君还是小心防范些为好。”
刘家兴也在心里默默记下,到了中秋节前一天,又有马车来接胡氏。刘家兴带上小厮刘安,悄悄跟在后面。这次他要看看,胡氏到底是跟谁一起,要去哪里。
胡氏的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,直直地走到了郊外,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。
刘家兴看到,胡氏马车停下后,宅院的大门也打开了,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,把胡氏从马车上扶了下来,看动作两人甚是亲昵,像是很熟的老相识。
而且胡氏的手里,还抱着一个木匣子,那是她平时用来装贵重首饰的盒子。
刘家兴万万没想到,自己一路跟踪,竟然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。
胡氏有奸情,难怪他对父亲不理不睬。而且,她在把自己家的钱财往外带,送给这个野男人!
眼看二人走进院内,掩上了房门,刘家兴想凑近一点往前看,刘安却提醒他:“少爷,你发现了夫人这么大的秘密,万一被她发现,她定不会罢休。要是被她闹到老爷跟前,老爷那身体,怕是难以支撑啊。”
刘家兴心中极为气愤,但转念一想,刘安说的很有道理,于是他悄悄地记下了宅院的位置就回家去了。
刚进城门不久,突然有人惊呼:“马惊了,闪开闪开!”
刘家兴撩起马车的帘子一看,从右前方正冲来一匹白马,马上的年轻的男人手里紧紧抓着缰绳,马却失控了一般,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。
“刘安,快快躲开!”刘家兴大声地吆喝。
刘安反应快,猛地朝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,马就飞奔出去,和受惊的马恰好错开。
刘家兴刚要松一口气,马却“咴”的一声,被刘安死死勒住缰绳,停了下来。
原来前方不远处,正坐着一位身穿破旧道袍的长须老道。马车若是不停,怕是要从他的腿上轧过去。
刘安破口大骂:“臭道士,没长眼睛吗,坐在路中间,要不是小爷机灵,马就踏着你的身子过去了。”
那老道士不理会刘安的叫骂,反倒冷冷地指着刘家兴说:“小子,你阳气有亏损,大难临头而不知。”
“你这道人,还敢还嘴……”刘安举起马鞭要打。
“慢着!”刘家兴探出头来,低声呵斥:“不可莽撞,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,没有伤人性命已是万幸,怎么能再嚣张跋扈。”
老道打量了刘家兴一会儿,说道:“这位公子还明些事理,不过可惜,怕是命不久矣。”
刘家兴心中疑惑,正想细问。只见道士从自己的布兜里掏出一把雄黄递给他说:“我看公子气色,怕是已有妖邪缠身。你把雄黄揣在身上,方可保全性命。”
刘家兴自是不信说:“朗朗乾坤,怎么会有妖邪缠身,道长说笑了吧。再说有妖,这雄黄有什么用,道长何不随我前去除掉邪祟,也能保我刘家永世安康。”
老道叹息道:“今日你且回去,我略作准备,明日再登门。”说罢,就扬长而去。
刘家兴和刘安二人,只当道人开个玩笑,驾着马车赶回家去。
当晚,刘家兴和妻子紫玉说了白天的见闻,说到胡氏的行踪,紫玉眉头微蹙,面露难色;说到那个举止奇怪的道人,紫玉突然起身,神色慌张。
“娘子今日是怎么了?我看你脸色不佳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刘家兴关切地问。
“啊,没,没有。对了,我今天去看望公爹,他说想吃高炉小烧饼,我便亲手做了一些,可能是有些累了。”紫玉慌忙回答。
“夫君,你我相识一场,甚是有缘,我也从未有害你之心,他日若有变故,还望夫君能高抬贵手、留下生机一线。”紫玉突然又说。
“娘子此话何意?你我是夫妻,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,怎么忍心伤害你。你是不是累了,不如我们就早早休息吧。”刘家兴安慰她说。
到了第二日,刘家兴和妻子探望罢父亲,去和胡氏请安。
胡氏说话刁钻刻薄:“眼下家里事情这么多,我日日忙碌,你们二人还能谈笑风生,当真是逍遥快活啊!”
“母亲莫气,有什么事情,还请您吩咐。”紫玉小心地回应。
胡氏从鼻孔里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脸色非常难看。
刘家兴正准备多说几句:我们并未闲着,你昨天不也出城去了吗?
这时候,刘安突然一路小跑过来,边跑边喊:“少爷,那个道士来了。”
话音未落,老道士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正屋门前。只见他身着道袍、头戴道冠,手里还提着一柄桃木剑,剑眉直竖,径直就要往里冲。
“慢着!”刘家兴喊了一声:“这位道爷,你说我家有妖邪,可有凭证。”
“妖邪?那一定是她,自从她进了门,家里就不得安宁。”胡氏跳起来,用手指着紫玉。
“你莫要血口喷人!”刘家兴看她居然污蔑自己的妻子,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她说得没错,你这夫人,确实不是常人。”老道已经站到了门内。
“夫君,我……我日后再向你解释。”说着,紫玉就要夺门而出,不料老道扬手一撒,一条嵌了数枚铜钱的红丝带飞了过来,挡在她面前。
紫玉见路被挡,索性站下不动,脸色也格外凝重,好像要和道士打起来。
这时,胡氏突然面色狰狞,张开利爪朝刘家兴抓来。
“快撒雄黄。”老道突然大喝一声。
刘家兴看见如此凶险,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雄黄撒了出去,只见胡氏碰到那些雄黄,身体冒出青烟。
老道一个箭步跳到胡氏面前,用桃木剑指着她说:“妖孽,害人的是你!”
“哈哈哈哈,就凭你,也想坏我好事?”那胡氏见道士拦住了她的去路,不惊反笑,连声音也变得和往日不同,显得格外娇媚。
“你这狐精,3年前让你逃脱,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。若不是昨天看见他身上沾染妖气,又要被你瞒天过海。这一次,你休想逃脱。”说罢,老道剑锋一抖朝胡氏刺过去。
胡氏被逼得没了退路,和道士打在一起,两个人你来我往,胡氏被老道用法器逼到墙角处,但仍在抵抗。
刘家兴和刘安看着打斗的两人傻了眼,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
这时,紫玉从头上拔下一根木钗,朝胡氏刺去。
胡氏和老道打的难解难分,突然被紫玉刺中,全身泄了力气瘫了下来。
“花妖,我与你无冤无仇,为何帮这臭道士害我!”胡氏捏着嗓子喊叫。
“我与你无冤,但你却想害我夫君,若不是我几次撞破你的奸计,他怕早已命丧黄泉了吧。”紫玉冷冷地回答。
“哼,那也是他该死!他们刘家,害了我多少亲人?很多年前,刘成上山狩猎,有一窝狐狸被他抓获,我侥幸逃脱。后来刘家为了富贵,猎遍山上的野物,可怜我那些年幼的儿孙,还未成年,便被害了性命、剥去皮毛。这笔账,我不该找他们去算吗?”胡氏咬牙切齿地说。
“你这畜生,纵是如此,你也不该附身在女子身上,迷惑那刘成,害他重病,又伤他家人、破他钱财。今天本道既然又遇到你,自然不能再轻易把你放走了。”道士拿桃木剑朝胡氏砍了几下,一道白光闪过后,地上躺了一只受伤的狐狸。
“啊!”刘家兴一看,吓得往后退了几步。
这时,他才留意到,妻子紫玉也瘫坐在地上,便急忙跑过去扶住对方,“娘子,娘子,你这是……道长,我这娘子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夫君,不打紧,你莫要惊慌。你可还记得,10年前,你在外公家中救下的那株芍药?”紫玉气息微弱的笑道。
“芍药?记得记得,外公让人把它砍掉,我央求外公留下,还把它移到了家中来。现在还在咱们窗前好生长着呢。”刘家兴说道。
“夫君,我便是那芍药,花名紫玉奴。当日,多亏你出手相救,我才能继续存活,后来我看胡氏当家,知道刘家有难,只可惜,我功力尚浅,只能贴身庇护你一人,并无法阻止她的其他作为……”
“娘子,你……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?”
“她那钗子,是吸收了地之精气的根茎所化,为了除掉狐妖,伤了根茎,自然也元气大伤。”老道士在一旁回答。
“道长,我家娘子就算是花妖,也从未想过害人,求你救救她。”
“我今日来,本想把她和狐精一起收伏,念在她心存善念,过往又无恶行的份上,就不再追究了。不过,人妖殊途,她今日没有害你,但长此以往,难免会损伤你的精元,甚至伤及其他无辜。”
“道长,我不怕,只要有娘子在身边,我不怕。”
“夫君,大恩已报,紫玉不能再长陪夫君左右。明日,你且去芍药花前,取根茎一小块,晒干后入药,可以治愈公公的病症。”
“娘子,不要,我不要你走……”刘家兴抱着紫玉不愿松开,不过,紫玉最终还是化为一缕轻烟飘走了。
“想不到这花妖,竟然有如此情意,也罢也罢,我把这只木钗还你,留个念想吧。”道士说完从狐狸身上取下木钗,交给刘家兴。
过了几日,胡氏渐渐清醒过来,她看自己躺在夫人的床上,大吃一惊。原来,她还是丫鬟胡春儿时,便被狐精附了体,并不知道随后发生的事情。
刘成吃了加入芍药的药后,身体慢慢好转,他听儿子描述了道士降妖的过程,十分感慨,也深深地意识到,自己贩卖动物皮毛数年,也是罪孽颇深。
如今刘家已经衣食无忧,不该再为了钱财去做伤害生灵的事情。于是他停了皮草生意,还广施家财、救助贫困人家,周围很多受他恩惠的穷人,纷纷称呼他为“刘大善人”。
刘家兴自紫玉离开之后,日夜思念。不过说来也怪,不论他把那木钗存放在何处,第二日清晨,总会稳稳地放在他的经书之上。
后来,他终于也明白了紫玉的苦心,专心读书进京赶考,一年后金榜题名,高中探花。
再后来他被皇帝派到家乡洛阳做了知府,还专门在城内修建了芍药园,园中芍药品种万千,每逢花开的盛季,游人如织,人人交口称赞;此外,花株还能入药、救治了无数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