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爷是一个年纪大的跑腿工，一辈子都没有结婚，独自在屯南的黄花坨子里压着两间地窨子养鸡。黄花坨子上，长满了青草，花朵盛开，蚂蚱到处跳跃。五爷的鸡群白天自由地觅食，在满地寻找蚂蚱。到了晚上，当五爷吹响哨子时，清脆的哨声能够听到两里半远，母鸡们飞快地回家，争先恐后地奔回来，五爷过着幸福的生活。一天，五爷外出办事归来时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当他接近坨子时，远远地看到坨子下的树林旁边有个人影晃动着两只胳膊在赶鸡。五爷高声问道：“嘿，那是谁？”但是奇怪的是，五爷刚喊出声音，那个人突然俯身，变成了一只四脚的野兽，迅速蹿进了树林消失不见。五爷内心一颤，他听别人说过：活了很久的老狐狸会变成怪物，常常模仿人的步态，把鸡赶进洞里慢慢享用。虽然大家都这么说，但谁也没有亲眼见过。五爷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经历，难道真的遇到了一只变成怪物的老狐狸吗？第二天一大早，五爷把鸡放出来时特意仔细数了数，发现一些他熟悉的母鸡真的不见了。于是，五爷背上老式猎枪，带着老黄狗，在坨子上四处巡逻，专门搜索那些从未被遛过的背阴死角。果然，在坨子后面的一个深坑里，发现了厚厚的一层鸡毛，还有一些剩下的鸡头、鸡爪……接着寻找，五爷在一片老坟地上发现了一个洞口，粗如树干。洞口的毛发蓬松，上面挂着几根黄褐色的毛，有些毛发甚至有点发红。五爷断定那是只狐狸，而且是只老狐狸。于是，五爷回到屋里拿了一捆干黄蒿和一串红辣椒，在洞口迎风的地方点燃。瞬间，浓烟滚滚，辣味扑鼻而来……不久，洞穴里传出了尖锐的尖叫声和腾跃的撞击声。五爷拿着老洋炮守在洞口，以防那只奄奄一息的狐狸从洞口冲出来。就在这时，五爷突然感到身后有异样，老黄狗吓得尾巴夹紧，恐惧地蜷缩在五爷的脚边，狺狺吠叫着。五爷回头一看，只见在杂树丛中，一只黄毛老狐狸直立着后腿，宛如人形，向五爷尖叫着"吱吱"，目光凶狠，牙齿和爪子都暴露出来，非常吓人。五爷不禁吓了一跳，没想到还有一只！他一生中还从未见过狐狸能像人一样站立着，赶紧调整洋炮的方向，寻找老狐狸的致命部位。老狐狸对五爷枪口有些畏惧，不敢靠近，只是在五爷的前后左右腾跳着，尖叫着，叫声既惨烈又绝望……突然，它一个跳跃，迅速闪入林中消失了。五爷举枪带着老黄狗追去，追到树丛边时，却找不到黄狐的踪影。当五爷无功而归，重新回到洞口时，他惊讶地发现柴火被四处扒散，冒着淡淡的烟雾，带着焦糊的气味。五爷明白老狐狸已经再次光顾，他中了老狐狸的计谋，被引离了山寨。他趴在洞口，仔细倾听，洞中传来微弱的哀叫声。看来老狐狸没能及时或无法救出伙伴。五爷拿来二齿钩，将狐狸从洞穴中勾了出来。他发现是一只三条腿的母狐。那黄褐色的毛皮已经被熏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，双眼无神地闭合着，恐惧地注视着五爷，胸腔中发出无力而嘶哑的哀叫声。突然，五爷眼前一晃，一道身影在林中一闪即逝。五爷知道那逃跑的老狐狸仍在附近。看来逃跑的那只一定是公狐，只要利用这只母狐作为诱饵，就能够抓到那只公狐了。五爷心中有数，于是扛起母狐，带着老黄狗得意地返回了。下午晚些时候，五爷回村挑水，村里的人已经得知了五爷捉狐的事情。有人告诉五爷说，这些天他们在田地里锄草时，经常发现放在地头的衣物被偷走；还有人在白天看见那对狐狸像人一样穿戴着衣帽，在树林里窥视着人们，有时还拦路向人们要烟抽。人们都说这些狐狸具有人的特性，变成了妖怪，任何惹到它们的人都将受到报应。五爷终身不相信神鬼，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。他打赌说要抓住这对狐狸给人们看看，看看它们会如何报复他。说完后，他哈哈笑着担起水桶离开了。天黑之后，五爷用绳子把母狐绑在了鸡栏内的一根柱子上，挖了一个陷坑，并盖上了伪装。然后他熄灭了灯，摸黑守在屋内，等待着公狐上钩。月亮升起时，公狐出现了。它似乎已经察觉到五爷的院子里充满了杀机，只在五爷的房子前后哀叫着，声音凄切而又哀怨。此时，被绑在柱子上的母狐也慢慢平静下来，每当公狐发出一声叫声，母狐就悲鸣地回应一声。这种长短不一、高低不同的哀叫声，像铁锯一样锯得五爷心神不宁...五爷整夜未能合眼。连续三天，公狐在五爷房前后不停地哀叫。叫声由高转低，由强变弱。五爷几次想放掉母狐，但一想到自己在村里说过的大话，还是硬着头皮忍住了。到了第四天晚上，公狐的叫声已经变得微弱而嘶哑，最后终于彻底无声了。五爷拿着枪绕着房屋转了一圈，却没有发现公狐的踪影，于是他断定公狐抛下了母狐独自离开。五爷不禁叹了口气，心想狐狸这东西果然狡猾，一嗅到危险就溜走了。第二天一早，五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：母狐脚下的陷阱已经被树枝填满，而公狐则躺在母狐旁边，好像在熟睡，肚子微微起伏着。当他动了动公狐时，公狐睁开眼睛，艰难地挣扎了一下，却无法站起来。五爷明白：公狐已经精疲力竭，却无法拯救母狐，看起来它们注定要一同离世了！五爷再也无法坚决下去，他叹了口气说道："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来了各自飞。人也无法例外啊！你们走吧。"说完，他解开了绳索，放了母狐。尽管公狐和母狐已经无法动弹，但当它们看到五爷放它们离开时，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，直立如人，相互扶持着艰难地朝远处走去……五爷惊讶地呆立在原地，宛如傻了一般。他感到胸口闷闷的，却无法说出一句话。三天后，放羊的牧羊人进屋找水喝，发现五爷生病了。五爷没有儿女，身边只有一只老黄狗作伴。村里的人为他请来医生，准备药物，并轮流照顾他，但五爷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。村人们开始猜测并议论说，是那对逃走的狐狸回来报复五爷了吗？难道一个健康的人就这样倒下了吗？五爷心里清楚：那只不过是一对普通的老狐狸，根本不是它们在作祟，而是自己真的老了。当有人再次前来探望五爷时，他顽强地坐了起来，与人们交谈。他说自己只是头疼脑热的小病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，很快就会好起来。但是人们从五爷那张带着灰色的脸上清楚地看出，他已经病入膏肓。终于，五爷倒下了，再也无法进食。他的嘴唇动了动，人们俯身细听，隐约听到五爷说着：“狐狸、狐狸……”人们越来越相信是狐狸在报复五爷。那天晚上，五爷突然奇迹般地好起来，要吃要喝，脸上红光满面。他还让人们把一只烧鸡烤在外面，说那两只老狐狸今晚一定会来，他非得阻止它们并让人们目睹。有经验的老人警告守夜的两个年轻人要保持警觉，说五爷这是临死前的短暂复苏，看来他挺不过今晚了。然而，夜已深，五爷依旧目光炯炯有神，怀中抱着那杆老洋炮，倚在窗前望着外面，没有丝毫要离世的迹象。两个年轻人困倦地睡着了......不知过了多久，突然传来一声“轰——”的枪响，两个年轻人吓得同时跳了起来。只见房间内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，摇曳的灯光下，五爷静静地躺在炕上，脸上挂着笑容，已经断气。那杆老洋炮还握在他的手中，枪口上还缭绕着淡淡的烟雾......两个年轻人忙跑到外面，月光下，见院中真的躺到着一个黄乎乎的东西。五爷真的把狐狸给打住了？待俩人蹲下身一看，这哪里是狐狸，竟然是五爷的那条老黄狗，躺到在血泊中，嘴里还叼着那只烧鸡……
